落俗(十七)(终章/双白无差/微戬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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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柏辰去美国念书念了一年,然后就在这里的服装设计所找了个设计师的工作定下来。平平淡淡地过他的小日子,偶然深夜买一杯啤酒打开电视,看着上面的talk show会捧着肚子笑出眼泪,上面卖力表演博人眼球的人,好像曾经的自己。
设计师当了六年,他攒了一点积蓄,于是在小闹市租了个店面,开了家咖啡店,安安心心地当他的甩手掌柜,却凭着他俊秀的外表吸引了不少年轻的女孩子。
但他的店里有一个很奇怪的顾客,也是中国人。他每个周三都来,只点一杯摩卡,然后呆上一个下午。易柏辰有时候偷偷打量他,却发现他的目光也在自己身上来来回回地徘徊。看到自己疑惑的目光也不躲开,而是大大方方地端起咖啡,露出一个微笑来。
这样几次过后,店里打工的女服务生就拿他打趣儿道:“IAN, maybe he fell in love with you. ”
易柏辰无奈地摊手不做声,他在那个男人的眼里看不到一丁点喜欢的痕迹,反而是打量和好奇的成分占了大多数。
有一次周三午后,整个店里只有他一个客人,其他服务生都躲在厨房里休息,易柏辰一个人守在前台。他无聊地撑着脑袋,和那个男人肆无忌惮的目光对峙了一会儿,然后他做了个决定,端着杯现磨咖啡走过去。
“嘿,你是谁?我以前认识你吗?”
“三个月零一周,你的耐心还真够长的。”
易柏辰拖开椅子坐下去,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一没钱二没背景,你要打劫的话眼光太差了。所以我对你是谁,或者你有什么目的完全不感兴趣,”
“那今天怎么感兴趣了?”
“太无聊了,想找人聊聊天。”
“你没财可是你有色啊。”男人嘴角挂着轻佻的笑意,似乎是刻意的挑衅“我说我是你的暗恋者,你信不信。”
“不信。”易柏辰回绝得干脆利落,又接着补了一句,“就算是,我也劝你趁早放弃。”
“哦?”
易柏辰瘪了瘪嘴,作出无奈的神色:“我不喜欢你那么聒噪的类型。”
男人愣了一秒,转而拊掌大笑:“你们天蝎座,就连损人的套路都要一样吗?”
易柏辰不知道这个‘你们’来自何处,却觉得和这个男人聊天很轻松舒服,像是回到很久以前的自己,偶尔再做一次牙尖嘴利,张牙舞爪的易柏辰。
“嘿,你叫什么名字?”
“朱戬,”男人抱着手,扬了扬下巴,还是那般轻佻不羁的神态,“你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我?”易柏辰露出孩子气的笑容,“你暗恋我之前都不调查名字的吗,朱戬先生?”
朱戬被反驳也不见生气,思绪飘散在馥郁的咖啡香气里,他想——易柏辰果然是很有趣。
“第三十八届…风云电视剧…最佳男主角,让我们恭喜马振桓!这是他阔别小荧幕七年以来的首部作品,也是他第二次获得我们影帝的桂冠。”
马振桓在众人掌声里起身,对着镜头从容挥手,时别七年再夺桂冠,他却是真的做到了心若止水。
“说起来,Evan和我们的奖真是有缘啊。重游旧地的感觉怎么样?”
“重游旧地,感慨自己老了不少。”马振桓游刃有余地应对调侃,以他现在的国语程度,已经可以轻松自得地应对各类刁钻的问题。
“那这部剧过后有什么最想做的事情吗?”
“睡觉算吗?”马振桓摊摊手,调换成撒娇的口气“我现在好困啊。”
“哇,那我赶紧把舞台给你做获奖宣言,否则我怕你聊了几句就睡着了。”台下很给面子地发出笑声,女主持往后退了几步让出舞台,全场灯灭,只剩下马振桓身上笼罩着淡淡的灯光。
他清了清喉咙,脑海闪过的全是这七年的朝朝暮暮。
七年前,Daisy跑来找他,没有一股脑的指责,也没有气势汹汹地询问他原因,只是沉着一张脸气鼓鼓地看着他,像是一个闹了别扭的小朋友,憋着满肚子委屈来讨要一个说法。
马振桓心下无奈,满肚子有关现实与梦想的长篇大论说不出口,他不敢直视来自十九岁少女炽热又真诚的目光——这场有关爱能打败一切的梦境,还是能做多久就做多久吧。
于是他最终挑了一句小孩子最讨厌的话搪塞:“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Daisy一瞬间收敛了小孩子的神色,淡淡道:“我不想和你组cp了。”
——第二日Daisy和某星二代的恋情就在网上铺天盖地地传开了,面对媒体的围追堵截,长枪短炮地追问她和Evan的关系,这个十九岁的少女杏目圆瞪,道:“爱过,不爱了。”
五个字堵住悠悠之口,外界也只能叹一句和年少轻狂而已。
一时间Daisy被冠以任性,不负责任甚至朝三暮四的名号,马振桓倒成了风波里的最大受益者,树立好男人形象被备受同情。马振桓心里知道Daisy的用心良苦,那日她走的时候扔下一句:“马振桓,你梦想到底是什么?是光鲜亮丽还是名利双收?”
马振桓被她驳得哑口无言。
“你不就是,喜欢演戏而已嘛。”
赤子心性最是一阵见血,名利浮华之外,让他背井离乡而来,让他摒除一切杂念,甚至…抛弃易柏辰的理由,只是‘演员’两个字而已。
“你如果只想当个明星,我看不起你。如果你是想当一个演员,那我尊重你。”
Daisy说完这句话就和他道了别,马振桓一瞬间醍醐灌顶,喟叹自己身在局中还不如一个十九岁少女看得通透——稚子妄言最是赤诚,你怎舍得玷污了童言无忌?
于是马振桓趁着风波的当口,以‘散心’为由拒绝了所有的广告,综艺和电视剧,一个人一头扎到话剧团里,话剧团的老前辈起初不喜欢他,嫌他是个非科班出身,凭脸吃饭的小鲜肉。他不恼也不急,只是埋着头吭哧吭哧地钻研——跑着舞台上最小的龙套,捉摸着每个人物的的性格,揣测每个动作背后的深意,他努力改正自己蹩脚的口音,一字一句地从拼音学起。当他自己标了整本的拼音剧本后才知道原来手会那么酸,记忆里那些花花绿绿的痕迹,成了他旦夕朝暮的支撑。
在每个绷紧到濒临崩溃的时刻,他遥想着世界另一端的某人,在闭上眼睛的那段空白里,似乎可以扭转时空,听到他心跳的跃动
——他在走他的路,我在走我的路,我们却恍若并肩。
——世界上还有一个你,就很好了。
就这样咬着牙熬了一年,老演员终于改了口,手把手地指导他。在上台前,所有的举手投足和一颦一笑都经过千百次的锤炼,而上台来却要把这些都忘却,你不是在演戏,你就是那个角色本身——忘我地投入自己的人生,笑到痴癫,哭得酣畅,你才是真的不疯魔不成活。
两年的话剧舞台给了马振桓厚积薄发的实力,他挑中一部小成本电影的男主角回归——神经分裂症患者,三种人格来回拉扯,几幕单调的环境和寥寥的对手戏,可以说他一个人撑起了这部电影。幸而上天向来不辜负努力,他凭着这部电影的绝对实力在一众同龄的男明星中脱颖而出,人们逐渐淡忘了他的容貌俊朗,只记得他扮演过的角色,他举手投足的从容和他每次得奖后亲吻奖杯的标志性举动。
时别七年,他身上多了岁月的温柔。年少时的温柔是绅士的伪装,伪装下是怎么也藏不住的棱角。而如今的他,挂着云淡风轻的浅笑。眉眼里揉入了不合时宜的沧桑,笑容下藏着清傲的孤独,像踏遍万水千山归来的游子,又像暮礼晨参心如明镜的高僧。
他俯身凑近凑近话筒,只道一句
“虽然很抱歉,但是我觉得我,实至名归。”
闪光灯滞了几秒才疯狂闪起,他朝着镜头亲吻奖杯,这一刻才是真的身无负累,心无旁骛。满心的欢喜,像一群被惊飞的鸽子,雀跃地扑腾,喧闹地叫嚣。
此时此刻,我才终于有资格昂首挺胸,光明正大地说爱你
“哟,朱戬,你今天怎么点了两杯呢。找到新的暗恋对象了?”易柏辰俯身把两杯咖啡放在他面前,与他玩笑道。
朱戬戳了戳打包的那杯,朝着易柏辰咧嘴一笑:“你不如猜一猜,是哪种类型的人,能那么恶趣味,喝咖啡喝也只喝奶盖咖啡,还要打包的。”
易柏辰听到‘奶盖咖啡’的时候眼神微滞,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拉扯嘴角,露出温柔又苦涩的笑意:“谁知道呢,可能是习惯吧。”
朱戬不应声,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敲出一阵不连贯的韵律,他的目光飘在窗外,在等待着一个迟了七年的人。
门上的风铃叮叮咚咚,有人着长衣,踏钟声推门而来,带进满室温暖的阳光和晨露草木的芳香。
易柏辰抬头的瞬间就被定身在了原地,怎么也动弹不得。
钟声敲过就下,还剩三下:
咚——他阖上了门,转身把手插入驼色的风衣。
咚——他抬步朝自己走来,目光灼灼逼人,藏着绵长的思念又诉说着热忱的爱意。
咚——他在半米之外站定,朝自己伸出手,像虔诚地教徒,轻声开口怕叨唠了神明。
远处广场上,浩瀚的喷泉和着音乐腾空而起,顶端开出的花朵在刹那间便隔空凝滞成定格,绚烂的阳光在期间嬉戏,七色的虹挂满半边碧天。小孩子的尖叫声刺破云端,人群推推搡搡,喧哗感叹着自然和人工相融的壮丽。
这尘世那么喧嚣,而耳边却寂静得只剩下一个人声音,他说
“生日快乐,易柏辰,我还可以满分吗?”
他身后的背景是一副美到极致的油画,柔软的大片白色棉絮,和一碧万顷的蓝色天际构成一副壮阔图景,厚重的白絮间竟撕开了小小的缝隙,阳光微微倾泄下来,刹那间反客为主地占据了整个天地。
天地颠倒,再见恍若隔世。
——“分手吧,马振桓。”
——“易柏辰,我很想你。”
——“易柏辰还是陈向熙?”
——“我选易柏辰.”
——“我喜欢易柏辰。”
——“你追我吧,我给你打分。”
——“马振桓,你零分了。”
——“易柏辰,你保重。”
说好的忘却前尘,可是分别的分分秒秒里,我分明都在按图索骥,妄图临摹出有你的风景。
而万千晴雨,能铭记一生的只剩下曾有你的须臾。
“哎,二狗!你别再鼓捣你的宝贝电脑了!,”査杰叉着腰,拖了个黑色的行李箱中气十足地嚷道,“我再给你三分钟!我帮你说,这次要是再错过飞机,我就能把你头和身体扭成麻花,从机场直接扯到埃菲尔铁塔,还带绕路的那种。”
“来了来了,”朱戬啪嗒合上笔记本电脑,一个蹦跶起身,抱着电脑,拖着箱子就往外跑。
査杰穿着单衣,抱手坐在行李箱上生闷气,见他下来了就别过头去。
朱戬嬉皮笑脸地搭上手,从自己行李里扒拉了一件黑色羽绒大衣,把査杰上上下下裹了个严实,附在他耳边哄道:“崽子,以后咱们商量下,在外边给我点面子行不?”
“不行。”
朱戬委屈地撇了撇嘴道:“不行就不行吧,谁叫我崽子长得好看呢,你说啥都对。”罢了还在査杰脸上大大地啵唧了一口,心满意足地蹭着他的大衣。
“去去去,”査杰嫌弃地撇开他的脑袋,把行李箱往他手里一塞,朱戬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哎,崽子,我帮你说,我的小说快完结了。”
“哦,他们在一起了没?”
“你猜呀。”
“不猜不猜…累着呢”
——Will your mouth still remember the taste of my love?
——Baby my heart could still fall as hard as I was twenty-th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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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俗》完结,结局见仁见智,我们后记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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