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鸦》章4（双白/强强）
道别警局未满24小时的宋子臻再一次被‘请’到了警局喝茶，易柏辰那一句‘有问题还要打扰’颇有点一语成谶的味道。
这回他是直接被几个警务人员从公司带出来的，那两个面露凶相的老刑警差点没把他吓得从办公椅上翻下来，颤颤巍巍得就差伸出胳膊主动要求铐上铐子了。
‘宋子臻被拘捕’的八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公司上下，成为新一轮茶余饭后的谈资——上一次的主题还停留在刘梦的失踪案上。这一次故事一下子来了个狗血反转，一部家庭伦理剧被想象力丰富的吃瓜群众扩成各种妖魔鬼怪的版本，散播到公司的角角落落里。其实围观群众压根分不清‘询问’和‘讯问’的差别，捕风捉影了点细枝末节就开始大肆宣扬。而所谓人心所向的舆论，也不过是满足了大众想象力的‘真相’罢了。
易柏辰给自己泡了壶浓茶，听着吕鋆峰啰里啰嗦地把那点线索细节合拢汇报了一遍，他看似正襟危坐，其实大脑早就放空到九霄云外，在脑海里凭着想象力玩了局贪吃蛇，还像模像样地撑到了最后，蛇头蛇尾拐了个弯无奈地碰在一起——GAME OVER！
易队长懊恼地扣了下桌子，结果一下子神志归位，抬头就碰上吕鋆峰瞪成包子大小的熊猫眼，里面的怨念如幽灵般伸出手，妄图掐住他的脖子。
“得得得，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了知道了。这么一点事颠来倒去的。”易柏辰瞥见吕鋆峰阴着的小脸，赶忙转了话头，“吕包子警官身先士卒，敢为人先，以身作则，乃我队学习的典范。我易队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只有多买几个包子表达我的敬意！”
“你才是包子！我也不爱吃包子！”吕鋆峰把文件‘啪’地扔桌上以展示自己‘誓死不吃包子’的决心。
易柏辰倒了杯浓茶推过去：“好好好，不吃包子，咱喝口茶。哎，这茶提神效果可好了，保你再战三天三夜不成问题！”
“……？”
“还有个关于刘梦的问题，你帮我去她生孩子的医院确认下。哎哟，看这时间宋子臻也快到了，我先去补会儿眠，过会儿才有精力经历一场恶战！”易柏辰污渍转身拐出门，把目眦欲裂的吕鋆峰扔在门后。
三分钟后。
“易柏辰！劳资要杀了你！！！！”
拐了道门，易柏辰就不出意外地碰上了真对头。
“偷听达人啊。我帮鹿局打个报告，调你去做卧底肯定合适。”易柏辰平素觉得自己并非刻薄之人，只是一碰到了马振桓，就忍不住损上几句。虽然往往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偷听算不上，是易队以身作则，身先士卒的文学造诣，吓得我不敢出声。”
得，这下是自损八百，敌方…毫发无伤？
“询问的屋子布置得差不多了，宋子臻也到了。现在过去？”
敌方炮火转移，易柏辰满嘴的牙咬碎了也只能含着血吞下去。
“去！”
马博士VS易文盲 round 1 ，易文盲败！
真的入了屋子，易柏辰才把真的理解了何为‘布置’。
他们以往对于询问证人的布置，不过是随便找个空屋子，搬两把椅子，最多倒两杯水了事。几个警局的糙老爷们，每天面对穷凶恶极的歹徒，谁有心思花在让证人犯人感觉到安心舒适，宾至如归上？
再说了，你布置得再好，也没人回想要‘下次继续光临’。
但马振桓显然和警局的糙老爷们不同，他在屋子里摆了个透明花瓶，插上沾着露水的花，窗帘被整个拉开，煦暖的阳光涌入室内的角角落落，连带着为米黄色的沙发镀了层金。
“我和你说啊，这换沙发套的预算咱们可没有啊。”易柏辰一屁股陷在的沙发里，干燥的阳光味道让他有昏睡一场的欲望。
“我打了报告了，上头准了。”
“啧，有后台就是不一样。以后咱们队里靠老大你罩着了。”
易柏辰抱了个抱枕眯缝着眼，舒舒服服地把腿翘在茶几上，结果没舒服几秒就被人砰地砸了脑袋。易队长没受过这样的气，抱着头龇牙咧嘴地怒视着马振桓。
后者端着四平八稳的架子：“小弟，人来了。”
“……”
马老大vs易小弟round 2，易小弟败！
宋子臻刚经历过虎背熊腰的警员，指指戳戳的流言，狭小黑暗的警车，正揣着颗惴惴不安的心，调动了满身的防御机制，结果却被送入了一个窗明几净，温暖舒适的房间。
他站在门口愣了下，看见沙发上坐着两人——一个是让他发憷的警官，是个狠角色；还有一个看起来温和，询问时安静立在一角，但却用三言两语安抚了他难对付的妈，也不容小觑。思及此，他刚被阳光安抚好的心脏又开始叫嚣起来，绷起脸生怕露了怯。
马振桓把他短短几秒内的神情变幻尽收眼底，暗自压下了易柏辰的手，然后微笑着示意宋子臻在他们面前的沙发落座。
“宋先生不必紧张，我们是昨天多发现了点线索，想找宋先生替我们确认一下而已。宋先生现在还只是证人，我们只在询问阶段。”
言辞语句七绕八转，却隐隐透了点威胁的意味，宋子臻是高学历人才，这点文字游戏还是听得懂的。易柏辰面上维持着阴鸷的神色，实际上心里敲锣打鼓地期待着这出好戏。
“好。”
“宋先生知道XR健身房吗？”
“知道，我常去那里健身。”
“频率大概是？”
“一周三…两次。”
“宋先生，这点小数据上没什么好作假的吧，我们一查就很清楚了。”
“一周三，四次吧，也有时候五次。”宋子臻咬了咬唇。
“这家健身房距离你的公司不算近，也没有什么大名气，是什么吸引了宋先生成为那的忠实顾客呢？”
“朋友介绍的，我去了几次也觉得不错。怎么？去健身犯法吗？”宋子臻突然口气冷硬起来，横眉冷目地对着马振桓。
“不犯法，”马振桓慢慢笑起来，把茶盏往他那推了推，“喝口茶消消气。”
宋子臻抬手把茶盏里的水灌了个干净，茶杯叮铃哐啷地与桌子相碰，他竭力藏的怯也跟着抖露了出来。
易柏辰抱手，生出几分与环境不符的悠然心境——猎物围着陷阱绕了几圈，竖着背脊全身防御，猎人却一次次撤回所有的防御布置，耐心地没入暗处。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
易柏辰用余光瞟着马振桓，好奇他要如何逼出宋子臻的‘三而竭’。
“宋先生上次说夫妻感情很好，有了孩子之后更好了，能向我们具体陈述下有什么事例吗？”
宋子臻愣了下，马振桓恰如其分地递上救命稻草，“比如说，你会不会陪你的妻子去产检之类的。”
“啊对的，产检。我每次都会陪着。还有，平时我也会陪她出去散散步之类的。”
“下班后也会陪着？”
“对啊，我们……”
“哎，那就很奇怪了？如果下班也陪着的话，我就很好奇宋先生到底是利用什么时间去的健身房？半夜吗？”
易柏辰长久未发言，突兀的插话让宋子臻精神咻地绷紧。
“我说错了，我会先去健身房锻炼一个小时，然后再回家的。吃完饭再去散步。”
易柏辰紧盯着宋子臻不放，后者把眼神匆忙挪开，而马振桓瞅着空当出来打了个圆场：“毕竟过了四个月了，宋先生记忆出现偏差也可以理解。”
宋子臻轻吁了口气。
“那不知道宋先生还记不记得Luke呢？应该记得的把，毕竟几天前才刚见过？”
一口气吁到一半又被掐住喉咙，三而竭的猎物，再无还手之力。
“Luke…他…是我的私人教练”
“宋先生，刚刚绕来绕去你累我也累，不如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把。”
宋子臻怯怯地一抬眼，眼珠游移不定，闪烁着挣扎的倔强。
“宋子臻！”易柏辰拍案而起，像是憋了半天的脾气终于憋不住了，“你也不想想明白，咱们要是没点真证据真线索，敢让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直接把你带走吗？老马脾气好，说的客气，你现在还只是证人证人，你要再给我玩点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劳资直接让你成了犯罪嫌疑人你信不信！Luke是你的教练？得了吧，你能和你教练拍那种照片？说！刘梦是不是你两合起伙绑的！”
易柏辰连珠炮式的质问层层递进，直戳要害，马振桓则全程淡定从容地品茶，只对着‘老马’的称呼微微挑了挑眉。
宋子臻埋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直到听到最后那个绑架指控时才唰地抬起了头，嘴唇微微颤动：“我没有绑她。”
“那你干了什么？”易柏辰居高临下的与他对视，黑亮的眸子里透着狠厉又直白的光，逼得所有灰霾幽暗无处遁形。
“我…我…我没干什么…”宋子臻又一次埋下头，蜷成了座缄默又顽固的雕塑。
“宋先生，你不用害怕，也不用觉得羞耻。”马振桓替他把茶杯盛满，柔声细语地说，“这是个开放包容的时代，您的性取向不会也不能成为任何人攻击诟病你的把柄。我知道您没有绑过刘梦，也知道你们曾经真的感情很好，但我们想知道，在她怀孕的这段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茶香袅袅氤氲在空气里，马振桓抱着手耐心地等着宋子臻的回答。
——揭下面具是个艰涩又漫长的过程，他们演出一场红脸白脸的大戏，用尽了威胁劝慰的手段，现在也只能等待而已。
兴许是阳光温暖地包覆了周身，许人安心，又或者是马振桓的声音太温柔笃定，宋子臻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也突然生出了一点倾诉的欲望。有些话，埋在他心里太久太久，他甚至能看到自己的灵魂腐蚀却无能为力，任由自己沉沦在危险与不伦的地带。
“我和刘梦刚结婚的时候感情真的很好，她说她不想太早要小孩，想先好好奋斗事业，我就说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可是随着她职位越来越高，她的脾气也越来越大，甚至把盛气凌人的领导范儿全部带到了家里，把我和我妈当做她的下属对待。”
宋子臻缓了下，喝了口水，又继续说。
“我妈就给我出主意说，要一个孩子，对夫妻感情也能有所缓和。而且她也三十多岁了，再下去也成了高龄孕妇，生产上会有很多危险，所以我和我母亲就好说歹说劝着她要一个孩子吧，她也是终于松了口。但是怀孕之后，情况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好，她的脾气，反而是越来越大了，吵架摔东西是常有的事情，脾气上来了，歇斯底里地像个泼妇。我也不敢和她吵，怕对孩子影响不好。但是这个家里我也是实在忍不下去了，这个时候，我碰到了Luke。”
宋子臻抿了下嘴，朝着阳光阖上眼，绷紧的脸也终于松弛了下来。
“Luke很温柔是吗？”
“是，他人很好，很温柔。他一开始和我说他是同性恋的时候，我挺诧异的，因为他看上去那么man。他挺自卑的，为自己的性取向。其实我也挺自卑的，你们也看得到，”宋子臻自嘲地笑了下，“我知道别人怎么看我，妈宝，怕老婆，一个吃软饭的没出息的懦弱男人。”
易柏辰一怔，正好想起自己曾经对他‘畏畏缩缩’的偏见，心里莫名觉得不是滋味。他动了动嘴唇想开口说点什么，然后发现怎么说都是词不达意。
“宋先生，你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是公司里的财务总监。而我打赌，那些对你指指点点的人，百分之八十都嫉妒你的家庭和你的履历，不必挂心。”
易柏辰侧目，头一回对马振桓恰到好处的抚慰生出了点钦佩之情。
“谢谢。”宋子臻情绪被安抚下来，顿了顿，声音平静了不少“我想你们大概都查到了，我确实在刘梦怀孕期间和Luke出轨了。”
“你知道刘梦知道这件事吗？”
“我一开始不知道…”
“刘梦是不是给你留了什么？”
“是，”宋子臻翻出手机相册里的一张照片，“她留了一张纸条，我在床头柜找到的。”
那是张被凌乱撕下的纸片，上面的笔迹凌乱，字迹潦草——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最后的感叹号张牙舞爪地占据了大半纸条，像是恰好的应和了宋子臻口中那‘歇斯底里的泼妇’形象。
“所以你在刘梦失踪的第二天就去找了Luke？”
“是，我怕刘梦会对他下手，那个女人现在…她…她已经疯了！”宋子臻突然激动地站起身，“要不是她变了那么多，我们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
马振桓和易柏辰对视了一眼，知道该问得已经差不多了。易柏辰率先起身，捏着刚刚的笔录就往门口走，路过宋子臻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冷哼了一声。
马振桓慢了几步起身，错身的时候，伸手压了压宋子臻的肩：“宋先生，很多事情还在调查中我们无可奉告。但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你的妻子，是不会对你，或者对你的Luke下手的。相反，她可能还…爱着你。如果你不信的话，倒不如想一想，她为什么在去超市之前还要给你发一条讯息，而你，又有多久，没有回过她消息了？”
宋子臻怔忪了下，双腿突然脱了力，他把头埋进双手的臂弯里，脑子里闪过的是那个大学时代里明眸皓齿的女孩，她冲着他弯了弯眉眼，梨涡浅浅惹人心动。
——可是她，不见了。
----------------------------
再不更长文我要坑了，从今天起这篇文1~2天更新一篇，希望年底前可以完结吧…下一章执峰上线
最近我被《落俗》的修文逼死了！哭唧唧
评论(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