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白开

天光乍破遇,暮雪白头老

【无花无酒过清明】成人礼(微虐/无差/一发完)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叫贺文

<1>

你可知道,对我做什么最残忍?

就是你,狠狠把我一夜之间变成了大人。

                                      ——《天真有邪》

 

<2>

易柏辰是个吵闹过头,却能讨人喜欢的一类人。简单来说,持靓行凶。

高二刚转校的时候就招了一堆学姐学妹的好奇围观,他那时候就翘着个二郎腿,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课本,实际上视线早就飘成一道线,嘴角勾了一半,颇有些众星捧月的自得感。

前桌一哥们扭头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兄弟,牛啊。”

他挑个眉毛冲门口笑了笑,摸着下巴狡黠地说:“你们这有没有什么聚会之类,我刚转过来,想和大家闹一闹。”

那哥们应的快,行动力也是一流,当天就召了一帮子玩的嗨的男男女女,美名其曰为‘欢迎会。’

易柏辰是欢迎会上最扎眼的那一个,长相俊朗,性格欢脱,你抛一个烂梗他也能稳稳当当地接着,闹得全场的气氛都热络得很。

高中生还不懂得灌酒那一套,老老实实点了雪碧可乐,玩的也是土里土气的真心话大冒险。

易柏辰挑了个大冒险,抽牌显示‘让你的左手边的人指挥你做一件事,不得拒绝。’左手恰好坐的是个清秀白净的小姑娘,不是惊艳的类型,但笑起来的时候总让人联想起柠檬般清新的味道——是易柏辰喜欢的类型。

他似笑非笑地瞧着抿着唇,脸上泛红的小姑娘,特酷地说:“你说什么我都替你办到。”

三分玩笑,三分撩人,剩下四分全是年少泛滥的荷尔蒙。

不晓得撩拨了多少现场的少女心,但那个小姑娘只是咬了下唇,犹犹豫豫地说:“你能把马振桓学长邀请来参加我周六的生日聚会吗?”

‘马振桓’这个名字对易柏辰这个转学生来说很是陌生,但周围一圈人却是闹闹哄哄地开始起哄:“呀!你要告白呀!”

小姑娘抿着嘴摆手,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欢愉的羞赧。

易柏辰冷眼瞧着,有点微微不爽,随手扯了身边的人发问:“马振桓是谁?”

“你不知道他呀。高三的学长,全A优等生,学生会主席。还是前一任的校草。”

“前一任?”易柏辰微微眯眼。

那哥们俯身过来,压低了声音:“现在我觉得是你。”

你瞧着缘分微妙又神奇,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却在第一回耳闻名字时变成了臆想中的竞争对手。

——从喜欢的人,到他人冠以的虚名。

 

<3>

易柏辰纯粹是抱着好奇心来找的马振桓,他听到那人经常出没的地点是‘图书馆’之后,忍不住戚了一声。书呆子的形象活灵活现地蹦跶在脑海里,易柏辰甚至能脑补出这人死板的脸和无趣的性格。

但想归想,放出的大话还是要践行的。

他刚踏进图书馆的时候,就感觉一股令人生厌的氛围铺面而来。

描绘不清这种生理性的厌恶。只能说这地方太安静,让人觉得溺在一片幽深晦暗的大海里,随时有溺亡的可能。易柏辰习惯于花花绿绿五光十色的天地,乍一瞬间像是踏入了另一番格格不入的世界里。

每个人都埋头在自己方块世界里,易柏辰对着模糊的偷拍照和土里土气的校服才终于对上人。

用‘对’其实不太合理,因为他几乎是一眼从埋头的人群里看到了马振桓。

明明是穿着朴素土气的蓝白校服,背脊却挺得笔直,脖颈也勾出好看的弧度。他坐在临窗的位置上,眉头微皱地对着面前摊开的辅导室,嘴唇抿成一道线,侧脸融进窗外金灿的暮色里,显得倔强又柔软。

易柏辰琢磨了半天帅气的开场白,结果到了他面前,变成干巴巴的一句:“你好,我是和你同校的,我叫易柏辰。”

马振桓分给了他一秒的目光,下颚微敛,礼貌地应了一下,再无多余的动作。

易柏辰无奈地拉开对面座位坐下来,压低了声说:“马学长有没有空来参加周六的聚会。是我们班一个小姑娘过生日,想得到你的祝福。”

马振桓蹙着眉瞥了他一眼,认真地道:“为什么?”

易柏辰咽了下口水,他始终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无形中钳制着他。马振桓一点也不像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半分的活泼顽劣都找不到,普通男孩间那种‘人家小姑娘喜欢你’此类的调侃在他面前全然失灵。

于是易柏辰只好胡诌道:“恩…因为我…我们对学长你很感兴趣。”

“什么?”马振桓停了笔,皱眉眨眼间甚至透露出一种‘这人莫不是有病’的古怪神色。

扯淡要扯到底,易柏辰组织了下语言,道:“学长你一直是我们高二学生心中的楷模和榜样,是我们高中的骄傲,以一种天之骄子的模样活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以学长为奋斗目标,所以我们都迫切地希望学长能莅临我们的聚会,对我们每一个人进行言传身教。”

易柏辰发誓他已经用尽了他狭小词库里所有的正式词汇,而马振桓的神色已经从‘这人莫不是有病’的疑惑,变成了‘这人一定是有病’的同情。

正在易柏辰认命放弃的时候,马振桓却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柔柔地一声,嘴角抿起偷笑的弧度:“不留个电话吗…学弟?”

“哎…哎?”

 

彼时,马振桓还戴着刻板的黑框眼镜,是背脊挺得笔直的天之骄子,是他人眼中有些傲慢的风云学长,但却能被易柏辰莫名其妙的一番话给逗笑出声。

——真是个奇怪的人。

易柏辰那时是这么评价的。

 

<4>

那次的生日聚会,到最后,马振桓还是没能坚持完整场。

易柏辰踩着点到的时候,第一眼看过去,最先找的就是马振桓。他大概是随意披了件牛仔外套,袖子利落地一卷,凭着颀长身材和俊朗五官在人群里显出鹤立鸡群的优越感。

他们隔着人群打招呼,一个挑眉扬扬下巴,另一个则微笑着点头。

这时候,那个女孩子突然就站到了马振桓面前——平心而论是很美的模样,鼓足勇气说:“马学长,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易柏辰被人群分隔开,只听得一阵骚乱,却听不到回复。

反应过来的时候,人群已经发出一阵唏嘘,也自动地为马振桓让开了一条路,而女孩子则轻声地啜泣了起来。

易柏辰想也没想地追了出去,一股热血上了头,拳头一攥就飞了出去。然而极快的拳头被更快的速度挡住,马振桓皱着眉紧盯着他。

“你什么毛病?”

易柏辰挣了两下,也没挣开马振桓的手,瞪着圆眼睛愤愤地说:“你让她哭了!”

——多年后易柏辰想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觉得好笑。这简直是无脑莽撞少年才有的英雄情怀似的天真。

马振桓一把把他的手甩开,嘴角半咧成一抹嘲讽的笑,目色复杂地盯着他:“我不喜欢女生。”

“啊…啊?”

易柏辰脑回路还没来得及转过来,就被马振桓的下一句堵住了嘴。

“我喜欢男生。我…是个同性恋。”他嘴巴一张一合间,开启了一个对易柏辰而言未知而隐秘的新世界。

他笑着看易柏辰目瞪口呆的模样,温柔地伸手在他脑袋拍了下:“所以,学弟,你该离我远一点。”

明明他是带笑的,易柏辰却模糊地感受到一股无奈而孤独的悲伤感。

马振桓留着他一个人愣在空荡无人的大马路上,转身挥手,以背影向他告别。独身上路的影子拉在日薄西山下,有种将尽消亡的荒芜感。

 

为什么心里凭空升起一股忧伤?

17岁的易柏辰问自己。

他能想到唯一的描述是课本上那一句‘到黄昏,点点滴滴’的次第愁绪。

概括而言,大概是…心疼吧。

 

<5>

再碰到的时候还是在图书馆。是易柏辰刻意为之的相遇。

他提留着一大袋零食,两大杯奶茶,长腿一伸坐在图书馆台阶上,盯着来来往往人群发愣。

等到马振桓出来的时候,已经等了几乎三个多小时。

他可怜巴巴地叼着半个果冻盯着马振桓:“你怎么能呆那么久,都不出来上厕所的吗?”

马振桓愣愣地回:“你在这干嘛?”

“买了零食那个图书管理员不让我带进自习室,只能在外面等你。”他吸溜了最后一口果冻,撇撇嘴,“奶茶都凉掉了。”

马振桓的心率也跟着他眨眼的频率跃了起来。

那天的最后,两个人捧着两杯奶茶,一起坐在台阶上,面朝的地方还是人来人往的厕所。

易柏辰拆了包薯片往嘴里倒,丝毫不为环境影响胃口,大口大口嚼着。马振桓小口嘬着奶茶,有点尴尬地措辞发问:“你…”

“我知道你喜欢男孩子,我也百度了同性恋。”易柏辰一把截断话头,“但你也不是逮住谁喜欢谁吧,你考虑考虑能不能把我当个兄弟收了,我真的也很想成为风云学长的跟班,享受目光聚焦的感觉啊。”

易柏辰眼睛blingbling地闪着光,尽力眨出目光诚挚的感觉。马振桓觉得他每每瞎扯都能扯出天花乱坠虚无缥缈的感觉,把‘同情’两个字包装得那么好听,像是一件精美发亮的礼物,即便你知道里面可能空无一物,也不舍得就此推拒。

“我是个很无聊的人。”马振桓慢慢地说,“和我做兄弟也没什么有趣好玩的事情,我有空的时候,都会来图书馆,就…也没有别的地方。”

“我新转来,很多地方跟不上,麻烦学长以后多教教我了。”他只是眨眨眼,但马振桓的世界却跟着亮起了微弱的光。

17岁的易柏辰揣着的一颗最剔透玲珑的良善之心,本能地爱着世界每一寸,对着每一个人发光发热发自肺腑地递上热情。

你说他笑得多好看,捂嘴露出的笑眼里,透着纯粹干净的灵魂。

 

马振桓一眼看透,因羡慕而沉溺。

 

<6>

图书馆的时光其实很无聊,易柏辰盯着白卷子半个下午也落不下一笔,并非愚钝的问题,而是思绪纷纭杂乱,心思跳脱跃动——一会儿想到游戏里未闯过的关,一会儿想到新出的游戏机还没有钱买,一会儿又想到隔壁班那个女孩穿裙子还挺好看。

于是托着下巴发了半天的傻。

“什么都不做,还想提高成绩?”马振桓轻轻扣了扣他的脑袋,声音轻得像漂浮的棉絮。

“做不出。”易柏辰嘴上撅了一支笔,恹恹地说“题目变态老师变态,还有你,这种卷子做满分,也是变态。”

马振桓轻微挑了个眉,颇显出点自得感,终于有了点符合年龄的生气。

这是认识久了之后才能看到的马振桓。这个人仿佛生来有AB两面,一面对着世界——冷漠傲慢得难以靠近,一面朝着内里——调皮可爱得像个长不大的宝贝。

易柏辰狡黠地转了转眼睛,一抬手灵巧地摘掉了马振桓的黑框眼镜,仗着他不敢在图书馆大声闹起来,咬着下唇得意地抬着下巴。

马振桓略微惊讶地蹙了下眉头,没有了镜片束缚而露出一双漂亮温柔的桃花眼来,眼尾挑到恰如其分的程度,略微无辜的瞳孔里像是泛着粼粼的水光。

“你长得比我好看,但是没我帅。”易柏辰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

桃花眼瞬间眯紧,然后马振桓起身绕到易柏辰身边,一手扶桌一手扶椅地把他圈在狭隘的空间里,以俯视的姿态压迫着他。

他的声音轻盈地飘在两人之间。

“学弟,你学长我练跆拳道出身的。打起来,可比你帅。”

易柏辰的坐姿乖巧地蜷起来,捂着嘴做出夸张的附和表情:“哇,那学长,以后你罩我啊。”

“我揍你啊。”威胁的话语却泄露了无奈的笑意。

易柏辰恃宠而骄般把马振桓的眼镜摆的更远些,晃晃脑袋说:“学长,我们做个交易呗。”

“恩?”

“你配一副隐形眼镜,我好好学习。”

马振桓微妙的表情凝在脸上,就听见易柏辰用略显低沉的嗓音悠悠地说,“明明那么好看的眼睛,却要遮起来。你是和这个世界,有仇吗?”

轻巧的一句疑问,软软地陷进心里。等人问这个问题,等了太久,答案都在心里练习临摹千百遍。

——我和世界没有仇。

——我只是,害怕这个世界。

 

<7>

时间快起来的时候有种时光机的感觉,明明前一秒才刚说‘初次见面’后一秒就踏入离别。

马振桓成人仪式那一天,穿了学校统一的制服。

初长成的挺拔身姿立在千百人里依旧瞩目,摘去了眼睛而袒露于众的漂亮眉眼更是让他镀了层同龄人不及的韵味。

——我的功劳。

易柏辰莫名其妙生出点自豪的感觉。

视线越过人群交汇的一刹那,易柏辰莫名想起第一次生日聚会上那个不熟的招呼。不由得生出了点时光荏苒的矫情感概。

这时候易柏辰还没有离别的实体感,直到马振桓扯着领带,坐在双杠上晃悠着腿对他说。

“上次穿这件衣服的时候,裤子还没短那么多。”

易柏辰瞄见光着的一小截小腿,耸耸肩:“学长,你又瞒着我偷偷长高了。”

学长把领带彻底扯开,单手领着制服披在身后,白衬衫松松垮垮被风吹起,勾勒出挺直的脊背。他目光迥然向前,仰面感受风的气息,像是与世界对话般,道:“我想要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了。你要记得追上来啊,学弟。”

易柏辰逆着光望他,空气里未名的花香像是被缠绕上了别离的悲伤,钻进鼻腔内,逼出了眼泪。

“你走了,谁帮我补课啊。”他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合着眼角晶亮的泪花,像是个幼稚胡闹的小孩子。

马振桓一如每次,他注意力不集中那样,轻敲了下他的额头:“好好学习,好好读书,别老去网吧,别老和你妈妈闹矛盾,别老是去参加各种聚会骗各种无知的小学妹。”

有的话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碰到你之后,哪里还有骗小姑娘。”

目光相汇的时候,眼中倒映着彼此的熠熠闪光的模样。一个是热情纯粹的人,一个是温柔孤独的人,一个分辨不清感情,一个看得太过透彻。

17岁和18岁间,隔着幽邃的时光沟壑,成年人和少年人的世界,怎么也无法一夜跨过。

“我…”

“等你18岁的时候,我会来参加你的成人礼的。到时候记得,要长得比我高。”

“没问题。”

 

有的话呀,是天真无邪和童言无忌。

冲动的那一秒想出口,可你的光辉人生呀,不该被年少的一秒给耽误成死局。

18岁的马振桓想。

 

<8>

故事说到这,该是歇口气的时间。

因为20岁的易柏辰又被堵在了图书馆门口。这是个学生会一个长得挺可爱的小学妹。

“学长。”她脸涨得有些红,言辞组织了半天也只发出了几个含糊的语气词。

她一旁的闺蜜看不下去了,往前踏一步,中气十足地说:“学长,她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希望你给她一个机会!”

被声音所吸引,图书馆门口聚起了一帮人,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嬉笑围观。有的认识易柏辰的人甚至吹了声口哨:“易校草,你开开窍吧。”又惹来一阵哄笑。

易柏辰暗叹了口气,把略沉的书移到一只手上:“跟我走。”他拉女生的手臂往图书馆后侧无人的草地走。

风掠过草地,午后的味道是阳光味的青草香。

 “能被你喜欢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言辞几乎不用组织就从嘴里蹦了出来,“之前你给我做的小饼干,送的小礼物,我都有看到。”

“你…你知道?”女生显得有点不可置信。

“恩。”易柏辰温柔地笑了下,“笔迹和送礼物的方式几乎是一样的,还有你给我在图书馆占的座位,我都知道。”

女生有点紧张地转着手指,易柏辰继续说:“我很喜欢你这样的女生,是指欣赏的那种喜欢。因为你直白又坦率地喜欢一个人,然后风风火火地付诸于行动。可是,如果是以男女朋友为前提的交往的话,我怕我会耽误你。”

女生猛地抬头,眉头蹙起来:“学长…”

“对不起。”他的剑眉星目里透着清醒又温暖的光,诚挚地微微鞠躬,“谢谢你的用心。”

真诚妥帖的一番话,即便是被拒绝的人,也觉得喜欢上那么温柔的人,所付出的点点滴滴能被悉数记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学长,我能问下,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人吗?”

易柏辰楞了一下,眸光闪烁了两下,若明若暗。文不对题地答道:“我喜欢那个人的时候,你之前所做的所有事我都做了。可是我单单缺了这最后一环。”

他漏掉了前面的逻辑使得问题牛头不对马嘴。

回答不上来喜欢什么样子的人。

因为喜欢上他的时候,他的每个模样,都喜欢的不行。

 

<9>

马振桓上了大学之后,每周末依旧会抽空回家。

双休日泡在图书馆里,等着易柏辰每次的姗姗来迟。

“我都大一了,你才是高三生,这点自觉都没有吗?”

他故作严厉的眉眼每次又都柔和在易柏辰的无赖卖乖里,不知道从哪摸出棒棒糖或者是小零嘴,煞有其事地放在马振桓手心里,有一次甚至摸出了两块包装精美但是模样丑陋的曲奇饼干,笑呵呵傻兮兮地递上去。

“哪个姑娘送你的?”马振桓调侃道。

“我做的。”易柏辰一板一眼地解释,“学长,你这么不解风情地辜负别人的心意,怪不得当初能把小姑娘惹哭了。”

马振桓拿出块饼干,轻轻地咀嚼地咀嚼了几下:“不解别人的风情,但你的风情一定能解。”

“?”

“黄油放的太多,糖放的太少,背面还被烤焦了。”他压着声音,低低笑起来,“真的是终身难忘的小饼干。”

“靠!”

一嗓子嚎的太响亮,以至于周围一圈人都投来了目光,图书管理员甚至飞了一击眼刀,有种‘你们再说话’就把你们赶出去的凶狠架势。

易柏辰只好捂着嘴把头埋下去偷偷瞪马振桓,用圆珠笔在他大一的课本上泄愤似的划来划去,马振桓不甚在意地继续看书。易柏辰偷瞄着他挪开的视线,然后偷偷地在课本首页写上‘易柏辰专属’五个大字,还重重描了几圈才算作罢。

然后他傻呵呵地笑起来,也不知道乐的是什么,甚至不知道专属的是书还是人。

知道的只有年少时莫名其妙生出占有欲,像一株旺盛生长的植物,任由其发展便一夜间长成参天的树木。

 

<10>

如果故事安安稳稳地发展,那结局可能温柔迷人。

但人生多端,难以揣测。

易柏辰成人仪式的那一天,马振桓穿着西装来了。但他的身边还带了一个俊秀的男孩子。

从人群中眺望的时候就能看到这是一对多般配的璧人,身高适配,模样登对,性格互补。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说话,像是易柏辰偶然瞥到的小说里描绘的模样。

易柏辰看到的时候,心跳猛地跃了一大下。那份已长成参天树木的占有欲瞬间燃起一片燎原的火,突突地跳在心里,似乎一张嘴就恨不得烧的整片土地寸草不生。

直到马振桓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大脑还是一片空白,心跳快如擂鼓。张嘴就是一句不善的质问:“她是谁?”

“我的朋友。”马振桓不解地看着他,好脾气地解释道,“他没经历过成人仪式,所以带他来看一下你的,他叫…”

“你知道他是同性恋吗。”易柏辰突然转向那个男生,冷冷地问。

突兀的言辞,如利刃出鞘般闪出尖利的光芒,狠狠戳中心脏最柔软的一块。

男生的笑容僵在脸上,干张着嘴尴尬的不行。而马振桓则寒冬腊月里如同兜头浇下一盆冰水,凉意深入骨髓,铺天盖地的寒冷把人全然冻住,一丝一毫的温暖也觅寻不得。

“易柏辰。”马振桓第一次从牙缝里挤出这样一声,甚至还听得见发颤的尾音。

“马马,我先走了。你们好好谈谈。”男生适时地离开,拥挤热闹的画面里瞬间只留下对峙的两个人。

易柏辰死死地咬着嘴唇,明亮好看的瞳孔里涂满了顽固倔强:“马振桓,我没有说错,你是同性恋。你不该去随便招惹男孩子。”

马振桓死死盯着他,头一次脱掉了温柔良善的外壳,把内心阴暗面不堪启齿的自卑袒露给他。如果说他头一回承认的时候,眼中充满的是无奈,那么此刻的他,更像是被悲戚和忧伤缠绕的单薄少年,稍有不慎就会飘飘然地烟消云散。

“所以,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和难看吗。”他晃了晃,眉眼悲戚,“我和男生做朋友就一定是喜欢他是吗。那你又是什么呢,易柏辰,你一开始又凭什么来招惹我呢?”

像一颗膨胀的气球被尖锐的针尖戳了一下,嘶嘶地朝外泄气,也逐渐瘫软无力起来。

“马…马…我是,我只是…”

 “成年快乐,易柏辰”

马振桓勾起了一个悲伤又漂亮的笑意,桃花眼盛满幽邃的夜空,只是找不到半颗星芒的光亮。

反应过来的时候,易柏辰的面前的地上落下了一颗小巧的纽扣。

喀嘣落地,尘埃落定。

——最贴近心的地方,我是留给你的。

——但现在,我把心扔了。

——连带着你也一起抛弃了。

 

他只是轻巧地挥了挥手,却带走了易柏辰一整个灿烂无忧的青春。

当你是人生美丽的一场梦。

醒来后是我不再天真

 

<11>

“谢谢学长。”面前的女生明朗地笑起来,“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是能喜欢上学长这么一个温柔的人,就算是被拒绝也还是感到很愉快的。但我觉得能被学长喜欢的人,应该更幸福。”

易柏辰笑着未做声,只是在心里轻轻摇了摇头。

被我喜欢的人啊,也被我的愚蠢天真狠狠地伤了个透顶。

所有人现在所看到的温柔,都是易柏辰在心里把马振桓的模样翻来覆去描摹了千百万遍才学到的皮毛。再怎么温柔也超越不了他,哪怕在被人刺伤后也能轻轻地祝他‘成年快乐’的那个人,简直是温柔成浅淡皎洁的银月,挂在心上,成了他一辈子抹不去的梦。

他的身后立着一座古朴老旧的图书馆,这里依旧是片幽邃的大海,他却成了离不开海的鱼,独自溺在这片热闹世界的安静里,感同身受到马振桓当年的心境。

可是身边空了位置。

心里缺了个人。

 

<12>

17岁那一年。

他陪你看过书,督促你背单词,陪你坐在图书馆台阶上毫无形象地喝奶茶吃零食,为你摘下眼镜露出好看的眉眼,吃过你烤焦的曲奇饼干,穿上笔挺的西服参加过你的成人典礼。

他陪你度过最漫长最无忧的年岁,然后在18岁的时候,最后一次,教会你离别。

 

17岁时模糊不清的,是‘我喜欢你’的思绪。

18岁时荒诞过分的,是‘我爱你’的占有欲。

 

<13>

17岁没能送你纽扣,27岁也不想请你喝酒。

某一天轻巧地落下一句

——谢谢你陪我长大。

 

-------------------------------------

凉白开有一句解释

<6>最后的那一句

——我和世界没有仇。

——我只是,害怕这个世界。

是源自于《粉雄奇兵》里一个未出柜的gay的真实故事,害怕自己打扮的太精致或者太好看被人一眼看出是个gay的抗拒心理。

这是真实的世界,真实的男男,即便在同性恋合法化的美国也有人难以启齿的一桩事情,有时候你知道这没什么错,但你还是害怕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写文吧,真的挺喜欢写点现实的东西,然后被人看到就说虐。

恩…我之前也看到有人说,明明真实生活那么美好,为什么有的人喜欢写虐文。

其实不然,写虐文和接受虐文的人,某种程度上来说更温柔和善一些(不要脸地自吹吗hhh),很多时候我喜欢清醒的温柔,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然后再说热爱和喜欢,喜欢它尚有的残缺并有努力的动力。

好了,最后一段只是我自己的一些唠叨。

不看也罢。

 

评论(30)

热度(175)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